转眼到了岁末,民*局的潘科长听说县里又要提拔一批年轻的科级干部到局级领导岗位上去,顿觉烦躁不安。这些年,好多与他年岁相仿的局机关办公室主任、科长都提了副局长、局长或是镇乡机关的头头,可他在民*局里当了五六年的接待科长,却一直不见动静,实在是太丢人现眼啦!俗话说,健身靠运动,提拔靠活动,干坐在原来的位子上一动不动,这仕途怎能生动?他决定甩出去动一动!怎么动?这不是明摆着么,抱只小狗也得扔个饭团呢,何况是升迁这样的大事,他从银行里取出了一万元钱,塞进一只印有民*局落款的信封里。
准备了炮弹,接下来是寻找进攻目标。他舅舅贺旭去年升了县委常委、纪委*,应该是个人选,可他发现舅舅自从正局提升为县纪委*后仿佛变了个人,开口说“勤*”、闭口讲“廉洁”,没了一点人情味,跟他开口怕是凶多吉少难成大事。有了,他忽然想到,组织部上半年新任命的武红蕾副部长跟舅舅的关系不错,从舅舅口中,他隐约听说武红蕾的提升跟舅舅的竭力推荐不无关系。嘿,这不是明摆着的联络图么?
当天晚上,他怀揣着那只胖鼓鼓的大信封,蹑手蹑脚地摸进了武部长家。没料,刚吃完晚饭正在收拾碗筷的武部长不认识他,干瞪着眼问他“你是……有什么事吗?”他只得尴尬地自报家门,说是个人有点儿小事,想打扰你一下。
这几天,为着提拔新干部的事,武部长家里的访客一拨接着一拨,今日这晚饭弄到六点多才吃正是来人络绎不绝之故,所以,这小科长一开口,武部长心里已经明白了八九分。可她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地将来人推出门外,只得耐着性子请他有话直说。
潘科长说,“武部长,我在接待科的位子上已干了五六个年头,对民*局的工作已了如指掌,熟悉透了,想换个岗位干干。”
武部长对潘科长开门见山讨官做十分反感,说,“你们科长换岗的事,得先跟局领导反映,局里有了打算,组织部门一般是尊重局里意见的。”她这样回答,等于把潘科长钉死在换科室上,回避并且堵住了提升之路。
潘科长见武部长有意回避提职之事,灵机一动,忙扛出一面大旗来,说,“这事我自己倒无所谓,就是我舅舅在那里烦,说我正年轻,让我使把劲呢!”
“你舅舅?你舅舅是谁?”武部长很快意识到这小科长的舅舅不会是个捏锄头或榔头的平头百姓,准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贺旭,贺*呀!”
“哦……”武部长闻声暗自一惊:果然不出所料,原来是纪委的贺*!使她困惑的是,很正气的贺*怎么会鼓动亲属跑官要官呢?她觉得这事有点儿棘手,便不想与来人细谈,打算与贺*交换意见后再作道理。
潘科长见武部长沉思了好一阵子,以为自己扛出的大旗把对方镇住了,便悄悄地将那只胖信封塞进沙发的软垫下,欣喜地起身道:“那好,武部长,我这就走了,我的事就拜托武部长了。”说完便喜孜孜地告别而去。
潘科长算是顺利地完成了“发送”胖信封的任务,当然,他没有想到,这只胖信封日后会引发一场轩然大波。这是因为,这些天刮起的跑官歪风早就引起了县纪委的注意,就在潘科长向武部长发送胖信封的那晚,纪委贺*跟县委常委的领导们商议了迅速制止这股歪风的两个措施,一是试行运用公开选拔的办法替代以前的暗箱操作,二是教育那些掌实权的领导干部严格管住自己,严禁利用任用干部的机会结*营私或是私发横财。贺*对新提拔上来的年轻副部长武红蕾关爱有加,他殷切地希望武红蕾这批新干部能经受住歪风邪气的考验。出于这个考虑,跟常委们商议完后,他想跟武红蕾提个醒。
进了武红蕾的家门,贺*直截了当地问:“红蕾啊,这几天,一些领导的门坎大有被踏塌之势,你这里还清净么?”
武红蕾因为潘科长那几句话对贺*心存疑虑,冷冷地道,“清净?也不那么清净吧!”
贺*急于把情况摸个一清二楚,问,“有没有跑官要官的?”
武红蕾终于沉不住气,脱口道,“贺*,我很想知道,你这是在说心里话呢,还是走什么形式?”
贺*动了肝火,反问道,“什么什么?你是说我是在跟你装模作样地说废话?”
武红蕾平静地说,“贺*你别激动,你听我说么,今晚上,民*局有个姓潘的接待科长找上门来,他看准了局里的副局长位子,吞吞吐吐地要官帽子,我婉言拒绝了他。可他说他自己倒无所谓,是他的舅舅贺旭*让他使劲的,或者说是你指使他上我这儿来的,因而,我觉得你刚才所说的那番话似乎不那么真实。”
贺旭闻言气得脸色铁青,半天才说,“这家伙,怪不得对*和省部级领导干部的经历、升迁动态这么感兴趣,说起来如数家珍头头是道,活像个*组织部的首长,原来他也有野心啊!他确实跟我提起过换岗的事,我让他在提高办事效率上加把劲,别那么暮气沉沉的,他却把劲使到这儿来啦!”
武红蕾听贺*这么一解释,忙表示歉意,“贺*,我错怪你喽!”
贺旭补充道,“武部长,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他是不具备提拔任用资格的,我当然不会纵容、支持他跑官,更不会指使他来找你!”
武红蕾深感自己刚才的态度有些过火,忙表态道,“贺*,我全明白了,我没话可说了。”
武部长表示没话可说了,可贺旭*仍有话要说,可他又觉得下面的话很难表述,想了半天,他还是说了,“武部长,这家伙上你这儿来,不知有没有……”说了半句,他又缩了回去,刚才两人已闹了误会,他真害怕再次闹僵。
武红蕾见贺*欲言又止,劝道,“贺*,你有话尽管说,吞吞吐吐干吗?”
贺*这才说,“说出来,你不要有顾虑,我是想问问,这家伙有没有像过去毛*说过的那样,向你施放用糖衣裹着的炮弹?我这样刨根究底可全是为你着想。”
武红蕾闻言不假思索地道,“没有,绝对没有的事。”
听说没有,贺*也放心了,他想,要是这外甥干了这等坏事的话,他决不饶恕他!
几天后,县委经再次研究,正式拿出民*局、广电局、计生局等几个副局级职务试行公开选拔。潘科长得到消息,觉得这只不过是走个形式,蒙蒙老百姓的眼睛。春节前夕,他顺利地通过了书面考试和面试。春节那几天,人们纷纷祝贺他起了官运,他也兴致勃勃,乐不可支。可节后一上班,组织部派人到民*局征求群众对潘科长提职的意见,人们的反映十分冷淡,都说他懒得出奇,不会做实际工作,是个只善于泛泛空谈的口头革命家。这样的人怎么能提升呢,他的名字很快从候选名单中刷了下来。
不久,经过严格的考试、调查和审核,全县首批公开选拔的领导干部名单在县电视台新闻节目和县*大院同时公布出来。落了榜的潘科长傻了!在困惑、愤慨之后,他便心痛起那只发送给了武红蕾的胖信封来。第二天晚上,他给武红蕾拨了个电话,向她索要那一万元钱。武红蕾反问他是不是因为落选脑子出了毛病?他在电话里吼道,“武红蕾,你不把钱交出来,老子跟你没完!”
这下轮到武红蕾副部长傻了!她确实没拿过他一分钱哪!这小子的话从何说起呀!情急之下,她跑到贺旭*办公室商讨对策。
贺*说他外甥小潘刚才也找过他,事情他已经知道了。他对武红蕾说,“红蕾呀,小潘那边,我已经明确告诉他了,他的行为是要接受行*和纪律处分的。你呢,你现在是个从事*的组织工作的正局级领导干部,你可要实事求是哦!”
武红蕾烦躁不安地说,“贺*,你说到哪儿去啦?你要是对我有怀疑,那我可冤枉死了!”
“照你这么说,小潘那边有问题了?他信口胡编了这个事件?”
武红蕾说,“我根本没收过他一分钱,我可以用*性用人格做保证!”
见武红蕾的态度如此坚决,贺*迷惑起来,他觉得小潘诬陷武红蕾的可能性不大,他没被提职也不敢编造这么大的谎言哪!那是要犯诬陷罪的呀!这武红蕾呢,也不像做了亏心事的样子,这里边会不会还隐藏着其他的蹊跷过程?他迅速冷静下来,他不想制造一个新的冤假错案。他以平静的口气问道,“红蕾呀,你说过这些天你这里也不那么清净,你好好想想,这天晚上,还有谁来过这里?”
武红蕾想了想道,“那天晚上,他走了之后你来过,你怎么忘啦?”
贺*说,“红蕾啊,你这话也太过分了点,难道我把这只胖信封拿走了?”
武红蕾忙说,“贺*,我不是这个意思。”贺*的话让武红蕾想起了那晚进进出出的几个人,其中有个名叫黄河升的影剧院经理简直是个无赖,这人原是县杂技团翻跟头的角色,因乱搞两性关系受过处分,杂技团解散后,凭着他与前任县领导的私交当上了县影剧院的经理。按理,像他这样的人能在这样的位子上混已经很不错了,可他竟也蠢蠢欲动,跑来要官,说是我县非*领导干部比较薄弱,可不可对他作些适当考虑?听了这话,她正想当头给他浇一盆凉水,不想此时潘科长闯了进来,黄河升害怕撞见外人,迅即端起茶水跑到阳台上躲了起来。现在武红蕾清楚地记起,潘科长走后,黄河升从阳台返回,就坐在潘科长落座的沙发上。
这事很快被调查清楚,那晚黄河升坐落沙发后就发现屁股下有个硬绑绑的东西,并且估计到是先前的客人偷偷留下的红包。幸好那一万元钱黄河升没舍得花,老老实实地存进了银行里。缴出钱后,他被开除公职,留影剧院做临时工。潘科长追回了钱却丢掉了科长的位子。
这事让武红蕾和贺*感慨不已,武红蕾对贺*说,“我没伸手,却差点闹得满城风雨,要是真有点不干不净的事,那还不闹翻了天啊!”
贺*说,“是啊,当前这环境,做个勤*廉洁的好官不容易,因此,我们务必在加强廉*建设方面多下点功夫啊!”